满怀心事地走出狱门,夜里的冷风刮得我两颊生疼。抬头凝视前方重重高楼黑影,什么时候这座令我无拘无束的宫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兽,父子相残、兄弟残杀。抑或是原本的我太过天真,眼里从来看不见风雨欲来前的昏暗。
越国张扬妄为的赵宁,出生那天便被越王亲册的永宁公主,竟然沦落到靠出卖身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地步,我自嘲地笑笑。
行将至寝殿时我见到秀秀往门外张望,神色颇有几分焦急,我唤了她一声,她便急忙向前。
公主,刚刚闫公公手下的人来找你过去,说是陛下喝醉了酒,想要见您。
我猜或许是三哥明天就要出来,赵幽心情不痛快,便没有多想,点头答应,让秀秀跟着过去。
今夜的月亮晃眼得很,秀秀在前头提着灯,我心不在焉地看着鞋头。突然听见她惊呼:
好漂亮的孔明灯。
我闻言抬头,可不是吗,灯罩上糊着仕女图,暖黄的烛光映在美人脸上,倒在这冬日里显得暖融融的。我看了几秒低下头,却刹地顿住脚步,哑着嗓子对秀秀道:
秀秀,我忘记给赵幽拿上醒酒汤了,你回去取一下。
她赶紧应下,留我一人在原处。
我怔怔望着头顶那盏灯,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被紧紧拥入那人的怀抱。
廷山我喃喃。
是我。
我的眼泪瞬间就要掉出来,他抱我抱得很紧,和他以往小心翼翼拥抱我的力度截然不同。我环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入他的胸膛,他低头吻我的发,又捧住我的后脑让我接受他的吻。呼吸着他的味道,我只感觉一切谋划都可以放弃,只要有他在,他便会为我遮风避雨。
可是瞬间又明白,他的力量犹如蜉蝣撼树,自保都尚且不易。
我猛然推开他,怒斥:
宋廷山,你好大的胆子。
他后退一步,眼睛沉沉望着我,我在他开口之前质问他:
假传圣旨,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他朝我浅浅笑:
阿宁不必担心,我收买了那个小黄门,他不会说出去。
我惊又怒,怒的是他鲁莽到夜晚逗留在宫里,惊的是他竟干了以前最为不齿的贿赂行为。
你就不怕我看不到那灯,或是认不出是你?
他向前握住我的手,摇头:
你会的。你若是没看到,那我便继续寻着机会。直到你望见我为止。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骂他傻或是执着。他紧紧捂着我的手,道:
我只是将近二十天没见你,又听闻了三殿下入狱的事情,你与他同是丽妃所出,我担心你心里难过。上次国君薨逝,我没能与你说得上话,你脸色看起来又很不好。
我呆呆地望着他,我岂止是心里难过,简直是天翻地覆,此刻只想扑进他怀里哭诉,我若是让他带我远走高飞,他一定不会拒绝吧。可望着他干净澄澈的目光,我想到我又是如何卑劣地企图用身体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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