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垂,陈式开工作室的灯明亮如星,自从接了昌锐新品牌的活儿,一组都卯着劲干活,先不说自家组长韩宁每日全力以赴,视死如归;更何况老板也施压呢,说若是昌锐的活儿能做好,那陈式开就不只是餐饮领域的顶尖了,他们第一次接其他赛道的项目,自然也要做出能代表陈式开的首秀。过了九点,一众人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瞅着喝了两杯咖啡还哈欠连天的下属,说:“你们还有什么没弄好?”“近三年类似品牌的国内线下活动我都整理好了,发你了。国外的,我还在弄。”“我这边还差两个牌子的数据。”“组长,我这儿大致都ok了。”韩宁听罢,点点头,“看样子也都没多少东西了,那大家就都先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给我。”部分同事如蒙大赦,部分同事紧着时间加速,他们看着不动如山的韩宁问:“组长,你呢?”“我先把第一版的案例分析看完,”她盯着手里打印好的资料,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先走,路上注意安全。”办公室一阵收拾东西的悉悉索索,随后静谧下来,仅留了韩宁和他们组的一个负责舆情分析的晨姐。昌锐的新品牌叫,oreeternal的简写,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根据的产品经理以及品牌经理提供的材料,一组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整理出类似品牌的全方面案例。韩宁罗列了一堆品牌,要求组员把这些品牌发布新品时,国内外所做的所有活动,以及活动反馈都整理出来。大家都明白这次项目之重,干活时也没有怨言,很快就交了第一版,也就是韩宁手上打印出来的这份。她一目十行,透过着白纸黑字分析那些品牌活动的成功之处,再逐步记录,等到一大本案例翻阅过半,手边的草稿本累起了厚度,韩宁只觉得脖子酸极了,她抬起头捶着后颈,正巧晨姐完工,啪的一下关上电脑。“第二份的舆情分析我也发你了啊,可真累死我了,”晨姐刚过而立之年,是个风姿绰约的老员工,洒脱自在,松弛从容,韩宁入职时便在了,帮过她不少忙,两人私下亲近,说话也没什么拘束,晨姐一边缠着充电线一边抱怨,“那边给的什么资料啊,关于菲奥娜的全是阿拉伯文和英文,看得懂的字儿还都是机翻的……菲奥娜,非常好的材料,爱来自摩洛哥,我天,这机翻味。”她说到最后,尾调成了怪模怪调的翻译腔。韩宁重新埋下头,翻阅着手里的材料,嘴上倒是尤其自然地顺着她的腔调说下去,“哦,说真的,这感觉真是糟糕了。”“……我的老伙计,你也别太拼了,”晨姐看了她一眼,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又去会客室拿了几包饼干,利落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挎着的lv小手袋被挤得鼓鼓囊囊,她声音远远传来,“你呀,别把任务想得那么重,我倒是觉得无论你提出个什么,小王总那边都是能过关的。”韩宁心里一颤,怎会不知道晨姐意有所指,她岔开话题,点进刚刚被抱怨的菲奥娜材料文件,“我来看看这个菲奥娜的机翻究竟有多么歹毒。”瞧着韩宁那副故作耳聋的模样,晨姐踩着高跟鞋当当当地走过来,双手撑在桌上,朝着她挤眉弄眼,“哎,这次昌锐找到咱陈式开,我可不觉得真是陈式谈下来的……”晨姐声音压下去,“那小王总对你有意思呢,自己送上门来了,之前在昌锐开会……”韩宁听不得那些,打断她,装模作样地端详着电脑上那些材料,“我看这些材料是要好好地翻译下了,这中文,驴头不对马嘴,要是真的用了他们给的这个材料,简直是事倍功半。”她们俩才是真正的驴头不对马嘴,对面那人显然还是兴致勃勃,竟然直接将韩宁的电脑盖上,信誓旦旦:“要是这都看不出来,我这些年的舆情可是白干了。”韩宁无奈地掰开她的手:“姐,赶紧回去吧,这么晚还不回去,圆圆该不高兴了。”晨姐摆摆手,“这周我清净,她在我前夫那儿,我多晚回家都没事。”韩宁不吭声了。“行行行,”往日里也并不是没有开过甲方的玩笑,但头回见韩宁这般躲避,看她排斥的模样,晨姐笑起来,她低头瞥了眼韩宁那迭厚厚的草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利用别人的好感为自己谋一些方便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大家都能轻松点,要我说,这次项目难的不是提案,也不是效果,想要什么效果砸钱就能办到不是,这次愁的啊,就是如何做给业内那些人看。”
她说完便离开了,留下韩宁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如晨姐所言,效果可以砸钱,过程可以简化。韩宁想起先前王言洲那日说的话,心知如果自己真的交上了预算高又一团屎的方案,王言洲也会轻描淡写的同意,这毕竟是他所说的补偿,用一种他能够的方式。……他能够的方式,那他王言洲怎么不直接支付宝转账!不过,倒也还是那句话,这次愁上加愁的,是如何做给业内的那些同行看,王言洲不愧是王言洲,利用职场之便接触到她,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补偿,实际上还是不肯损失丁点儿的生意人,他推掉合作已久的戏胜,也不挑选其他闻名遐迩的工作室,反而迅速地为新品牌签约了陈式开,就等于把陈式开直接推到了幕前,那除了戏胜之外自然还有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等着陈式开能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跨域案例。陈式陈开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会集百家之力,付出比戏胜多出百倍千倍的汗水来完成这次的服务,说到底,王言洲还是赚了。旁人不知道自己和王言洲的渊源,还认为被昌锐的小王总青睐是什么可以走的捷径。韩宁和他相处五年,虽然少谈工作之事,但也清楚那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若是内容简化,第一关陈式陈开那儿就过不去。她起身倒了一杯水随后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并不明晰的夜景。先前的那场大雨不眠不休地下了两天,接着又转成小雨淅淅沥沥地淋了两天,远近交汇的灯火相映,如织车流的鲜红尾灯都泡在雨后残留的水雾汽中,成了一片闪亮的朦胧。虽说很晚了,外面倒是一点也不减热闹,或许生活在这里的人偶有停歇,但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停止它的活跃。——自从上次和洛小甲说过她高中同校的程一,洛小甲就张罗着搜集人消息去了。洛家是扎根于此的本地豪门,洛小甲自然也继承了宽广的人脉,她办事效率极高,素来以有求必应自诩,麻烦事多则两天,少约半日,便能打着汇报进度的电话邀功。这次让她打听程一,日竟然还没个音讯,最后还是韩宁提了一溜水果杀到了她家,将人摁在沙发上才听到了实情。洛小甲第一句是:“韩宁,你怎么就突然对过去的事感兴趣了呢?”要说这个世界上谁能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身边,韩宁不敢说自己的父母,但洛小甲绝对是一个,闻此言,她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怎么啦?”韩宁试探地轻声问。而洛小甲的表情很微妙,她的声音也轻轻地,“那个程一,他……”“他是私生子,他的妈妈,是个小三,他高二那年休学,就是因为他爸的那个原配,打上门来了。”韩宁迷惑地揉了揉脸,她并不怀疑自己的好友在这件事上说谎,她只在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跟地方台的调解节目一样,伸冤人上来就扔出一个惊雷,韩宁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大惊小怪,或与同伴一起咋舌,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自己竟成了剧中的错愕角色。角色?她又是什么角色,她什么角色都算不上,她是台下的观众,被受讨伐者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牵扯得心神摇晃的观众。洛小甲看韩宁这个模样就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说了。说程一那个出轨的老爹是个北方人,老家那儿有老婆孩子,二十多年前才来咱们这做生意时就和程一他妈好上了,借口出差一南一北地来回跑,居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十几年,但就程一十七岁高二那年,东窗事发了。原配带着乌泱泱一大群娘家人来抓了个现行,直接把程一他妈工作搅黄了,还说让小的也别好过,小的嘛,就是程一了,这就有了休学那一遭。他那个爹自知理亏,什么都依着他的原配,程一他们住的房子,开的车子全卖了,好在程一他妈是本地人,还有房子,就回到程一姥姥姥爷那儿住了下来。当时的洛小甲,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韩宁的神色,她自知语气里是有轻蔑的,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洛小甲他爹是生意场上的大人物,也是万花丛中过,她当然瞧不上这前仆后继破坏旁人家庭的莺莺燕燕,韩宁和她这么久的朋友,两人的价值观自然是一样的,不会认为熟人卷到婚外情里就是什么追求狗屁的开放式婚姻,通jian就是通jian,通jian还下崽就是天理不容的存在!但这个天理不容是韩宁这小人生前半辈子的念想,后半辈子的…一时兴起,哎哟,姑nainai,这可千万就是一时兴起地问问啊,洛小甲在心里这么祈求着,随后就听到韩宁有点恍惚地问,那之后呢,程一回来上学了吗?洛小甲当即就心里一沉,痛快答了,但也没说全。“上了,还是市中,选的文科,考了个还不错的外国语大学,毕业后出国,去了大使馆工作,现在冠了他妈的姓,姓谢,谢程一,也算是脱离标签,前途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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