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到冰天雪地的北疆,居然给了他机遇,和云横勾连。
比起叫他继续用傅家三百年人脉为云横拉拢世族,自然还是把他弄回来为好。
傅希如没在这五年给卫燎写过除了奏章表陈之外的任何东西,只除了入冬时节的那一封信,寥寥数言,到底是让卫燎不得不传了旨意,宣召他回京。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总是很少说话,无论是真心话还是情话,多少事就这样在颅骨之下,千里之外,默默交锋,在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到彼此的坚硬与冷冽。
卫燎恨不能捏碎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傅希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个什么结果,只知道不能再叫卫燎这样下去。他不愿做逆臣贼子,是因为不愿意叫卫燎做无道昏君,他们也不该是逆臣与昏君的下场。
他打马过了朱雀大街,一路往家里走。
傅家这一代人丁凋敝,他出京之前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又早亡,留下偌大一个宅邸,由还在国子监当生员等着恩荫的弟弟傅希行守住,岌岌可危。
他在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地方,可以留恋了。
傅希如来的突然,想必除了宫里,还没有人能收到消息,傅希行要回来,最快也就是晚上了。
傅希如打马走到家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上面的牌匾。
他父亲获封开国郡公,自己降等袭爵,如今身上还留着一个郡公的名号,这牌匾到底是没摘。不说是满门荣耀,但全家的富贵,现下看来,也就在这儿了。
寥落,冷肃。
他停住了,没人敢催,想也知道他这会儿一定感慨万千,于是都噤了声,大雪落满头,门口静如深夜。
其实傅希如没想什么。
他知道自己走后卫燎是如何“选贤举能”,找了个一意媚上绝无二话的尚书左仆射,气走了老太傅,又将朝堂上下弄得乌烟瘴气,好任意施为,拆散所谓的三朝世家,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的。
这些人势力盘根错节,以一般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卫燎倒是出其不意,居然也拆了个七七八八。
傅家也在其列。
傅希如人不在,自然一身轻,唯一的弟弟傅希行年未弱冠,扔在国子监简直是棵失去怙恃的小白菜,更没有针对打压的必要,倒是逃过了这一遭狠心辣手的清算。
——看来醉生梦死的卫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傅希如想笑,又敛去那一丝波澜,下马进门了。
庭院中夹道种着红梅花,是所谓蜀中的“朱砂梅”,艳如血滴,又叫“朱颜烈”,听来仿佛殉情的女子,旖旎又孤冷,被冻得瑟瑟发抖,既不茂盛,也不繁华。
傅希如信手折下一支,带到自己房中去了。
厨下应该在忙碌今日的小宴了,傅希行得了消息,早就拍胸脯保证过,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除了重逢之喜,该是还有点叫他看看自己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的意思。
当年他还不过一臂那么长,现在却口口声声是个男人了,傅希如反而觉得不大适应,想想就违和。
插好那支梅花,傅希如转而到屏风后面自己换衣服。
他是早就习惯了亲力亲为,侍婢们却颇为讶异,片刻之后才手忙脚乱的上来替换他。
当年身边人也早就散去了,这些该是新买的,用着并不顺手,傅希如心里有事,也就忍了。他脸上这一道疤看着虽然不丑,却不好亲近了,低头一瞧白嫩嫩却颤巍巍的玉手,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怎么回事,这才开始想,这张脸如今,可不能算是傅希行早年间同人夸耀的“我大兄是玉树金枝一般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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