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远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可怖的咯咯作响,他觉得快要吐了。
在美国想要考取心理咨询师牌照都需要医学背景,他也不例外。在偶尔的解剖课上,他见过尸体,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脏器,虽说那些是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医用材料,但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似乎还是无法全部掩盖血腥的气息,让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他难以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能和一具腐烂的尸体单独呆了十多天。
“所以,你认为母亲的死,包括你后来遭受的性虐,根源都在孙家,是孙家导致了你的悲剧,你要报复,你要他们为你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付出代价,是吗?”靳明远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打战。这个故事比孟准的还残忍、还可怕千百倍都不止,他不知道既燃怎么能站在那,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讲出这一切。
既燃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我不该这样想吗?还是说,我应该天真的相信,这都是上帝的旨意,他用这些人,这些事来考验我,在我顺利的跨过这些记忆之后,便带我上天堂?我是不是还要慈悲的说一句,就让那些事情都过去吧,我已经原谅他们了?”
“我听得出来你有许多不甘、仇恨,可这就是你利用别人做诱饵,来实现宏伟的复仇大计的理由吗?”靳明远心情复杂,只觉得满口苦涩。
“还有比这更正当的理由吗?你也许恨我骗了你,把你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但是我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关于我继父的那一段,我并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他并不是死于疾病或意外,是我在对他曲意逢迎,让他失去警惕之后亲手杀了他而已。我知道以这段经历,陪审团一定会同情我,根本不会重判。那是我复仇的起点,我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给这些年受过的苦一个交代。”既燃说得理所应当,仿佛并不觉得曾经杀过人的自己有任何的过错,也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问题。
“是啊,在继父性侵、虐待你的事情上,你并没有对我撒谎。”靳明远笑出声来,“你对我所说的实话,也仅限于此了。”
既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不,还有一句话,我也没有对你撒谎我爱你”最后三个字声如蚊蚋,几乎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然而靳明远还是听见了。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灵敏的听觉。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毕竟那三个字放在此时此景之中,不啻为天大的笑话,最大的讽刺。
“哈?你爱我?谢谢,你的爱太可怕了,我要不起。”靳明远冷笑着嘲讽道,是在讥笑既燃,也是在警醒自己,为什么此刻,他还会因为这三个字而心痛不已,这明明都是骗局中的一环,为什么他还要相信?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你爱我什么?你是爱被你利用帮你报仇的我,还是爱像个傻子一样愿意相信你的连篇鬼话甚至送上去给你Cao的我?还是说,你只是爱一个可以被你从孙晓雨那里抢过来的我?恭喜你,你终于赢了,这么多年了,你妈妈从没打赢的仗,你终于替她赢回来了。”靳明远一字一句的去戳既燃的心窝,他太痛了,痛到必须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相同的痛苦去回击这个没心没肺伤害自己的人。
既燃在他咄咄逼人的尖锐问题下毫无招架之力,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的面对所有质问和痛骂,却没有想到,只是这么几句看似不痛不痒的反问就难受到胸腹中有如翻江倒海。只因为对面站的是靳明远,是一个让他动摇过犹豫过,口口声声说要去保护的男人。可号称要保护对方的自己,最后反而伤他最深,这是多么反讽?他突然想到,为什么自己不死在上山的路上呢?明明有两次机会,他可以带着所有的秘密去死,如果那时候他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眼前这些疼痛的对峙了?
他嗫喏着:“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我生下来就不被承认?为什么连唯一的亲人都不爱我?为什么我要遭受那么多非人的虐待?如果不是孙显明,不是张悦,我根本就不会碰上这些事!”
“那孙晓雨呢?她害过你吗?她不仅没有亲手加害于你,甚至可以说,你的出生本来对她就是一种变相的伤害!这笔账又应该怎么算?”
靳明远不肯善罢甘休的追问彻底打碎了既燃最后一点理智,他就知道,他从未真正得到过靳明远,可是他不能承认,也不能面对自己的这种失败。他破罐子破摔的喊起来:“谁让她姓孙呢?谁让她可以拥有那些我没有的呢?所以我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我要把她所有的东西,都一件一件抢走!”
靳明远的心彻底凉透了,他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你疯了,既燃。你太可怕了,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是这样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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