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哦你就是送陌陌来医院的那位师兄吧。”戴康城上前与元朗握手，李陌惊讶地看看戴康城，平时他很少这么亲热地叫他“陌陌”。

    元朗也站起来，腿长肩宽，寸头黑皮，一脸严肃，很给人压迫感。他没有握住戴康城伸过来的手，而是问：“你是？”

    李陌心里一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戴康城很自然地说：“我们住在一起。”

    元朗看看李陌，李陌：“嗯。”李陌在心里感激戴康城没有说出真相。

    元朗看到李陌那蔫蔫的样子，痛心地觉得这和他心中那个热爱科研，满山乱跑的学弟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他眉头一蹙，却看到戴康城回身握住李陌的手，在他床边蹲下来，温柔地说：“你如果再不小心，我心脏可受不了。这次幸好能遇见你师兄，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了。”

    李陌赶紧点头，两人目光又落到他的肚子上。元朗忍不住咳了一声，说：“师弟，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李陌见他要走，急道：“师兄，你还没吃饭吧？”

    元朗一路陪床，给李陌买住院用的生活用品，还陪着换病房，的确忙得没顾上吃饭。他爽快地说：“我回去吃。”

    李陌舍不得他走，连忙又问：“对了师姐还好吗？”

    元朗：“她出国了。”

    李陌：“啊？”

    元朗：“我们分手了。”

    元朗走后，李陌忧伤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原来在他们没有联系的一年里，师兄和恋爱多年的师姐分手了。但令人高兴的是，师兄还在坚持自己喜欢的事。他现在是一家科普杂志社的老板了。

    戴康城在床沿坐下，俯下身，轻轻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在了他的肚子上。

    李陌笑起来：“现在还没一个墨鱼蛋大，听不到动静的。”

    戴康城在他肚子上靠了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仿佛有了孩子这件事，放下了他心中很重的一桩心事。“太好了。”他说。

    李陌疑惑地看着戴康城的眼睛。他回想起戴康城听到自己要做爸爸那一刻，那一刻的反应应该是最真实的——并不像他想象的这样激动。他的目光太过平静，反而是有种忧伤的感觉。

    李陌不禁想象普通家庭会是怎样的反应。很多人一生只有一次，能感受到家庭带来新成员的喜悦。他们一定在畅想未来。

    他又想到，他和戴康城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十个月之后，他们就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按照合同，他再也不能回来看孩子，也不能告诉孩子谁是生育他的人。想到这些，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戴康城的头发。

    “你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吗？”李陌问他。

    “高兴。”戴康城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到戴康城这样，他想看到他笑。

    戴康城坐了起来，两人还拉了几句家常，毫无征兆地，戴康城的话就停了下来，目光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李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病房角落里堆着李陌脱在一边的工地工服，和沾满了泥点的鞋子。戴康城是何等的人物呢，将各种细节一拼凑，心里就已经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戴康城：“你今天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

    李陌：“我我想过来看望妈妈”

    戴康城犀利的眼神回到了李陌的脸上。李陌熟悉这种目光，他当时也是这样看说谎的叶青的。戴康城讨厌别人说谎。

    李陌自知理亏，避开了目光。戴康城问：“你的生活就这么困难吗？”

    李陌不喜欢这个口吻，他的生活有多困难，你戴康城又怎么会理解呢。他不再辩解，嘴上轻声说：“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接下来我会好好养身体。”

    戴康城：“我想介于我们的合同，我有资格要求你放弃体力劳动”

    “我是真的明白了。”李陌打断他，“这次的医药费我也会想办法还上。”

    “你的学业呢？”戴康城又问。

    李陌咬牙：“请不要打听我的私事。”

    戴康城盯了他半天，是真的上火了。

    “好，那医药费你还上吧。”他最后冷冷地说着，站了起来，离开了病房。李陌独自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感到冰冷的药水进入血管，痛得手臂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