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找禹瑞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问题问出后有一瞬间李言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在黑暗中酝酿许久的东西,发酵成了一种介于固态和ye体之间的胶质,在李言的身边缠绕包裹。
那个感觉让李言觉得禹瑞泽不会给自己的一个客观的答复。
但对李言来说,那个答复不客观也没有关系。李言知道什么是客观,他知道什么是正统,他一直知道。就像之前的那几十年一样。但他现在站在这里,询问着禹瑞泽的意见。
他看着禹瑞泽的眼睛,清楚的看到这双眼睛里翻滚起了污浊的淤泥。
污浊至极的淤泥,像是在泥潭下沉淀百年不断翻滚的泥土,包容在里面的生物骸骨都被分解成了尘埃早已再无分离出的可能。
腐朽的枯叶藤蔓,半脱离骨架的腐rou,全部被那看似纯粹的泥土包裹,留下一种纯净的黑。
就像禹瑞泽的眼睛。
李言知道,眼前的禹瑞泽并不真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就像他李言的年龄并不真是八岁一样。只是他们都在装做自己和自己现在使用的躯体的年龄一样罢了。
禹瑞泽偶然展露出来的违和感会让李言联想到黑暗的屋子、静寂的环境和一双溢满着欲望的眼睛,哪怕他从来没有见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剖析起了禹瑞泽的违和感,李言已经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些违和感的态度从避开到无视到现在的探究。
不要凝实深渊,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不要去探索黑暗,对黑暗探求的人终有一天被黑暗吞噬。
李言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他现在就在落入深渊的边缘试探,一点点的,试探深渊的边缘,猜测深渊里的场景。最后的结局不是他放弃就是他落入深渊。
是太寂寞了吗?居然让他对那些黑暗产生了的向往。是一次次超乎常理的经历把他给扭曲了吗,让他对偏离正道产生了兴趣。他明明,是一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是一个应该循规蹈矩的人。
他是多么古怪,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个趴在井边脚不着地探出身子往里看的孩童,任何一个细小的因素都可以让他失去平衡掉入其中。
但他却这么做了,似乎那井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让他明知危险却缓缓靠近。
坐在床上的李言不由前倾了些许,离眼前的男孩近了一点。
另一边,禹瑞泽认真地搜刮脑内关于“兴趣”的资料。
兴趣?其实禹瑞泽也没有什么兴趣。兴趣说白了,就是“喜欢”。抛去了责任的需要去做的事情,或者说是在一些压力下的避难所。禹瑞泽没有那样的东西。他所有的兴趣,其实都是为了靠近李言装出来的。无论是文静的看书写字还是喧嚣的运动乐器,其实都不过是为了离李言近一点,或者为了给自己找李言说话提供借口。不过也借此,禹瑞泽几乎清楚李言对每一种“兴趣”的态度。
这个男人不喜欢运动,对运动最有兴趣的是青春期,只有那个时候会比其余的时期更多的目光看在那些球场上Cao场上的人影,不过也就看看。
这个男人喜欢看书,他看书的时间那么长,古今中外诗歌科研几乎无所禁忌,但尤其偏好史书古文与科研科普。换句话说,这个男人喜欢了解已知而不是去探索未知,就像他一辈子又一辈子都走在早已安排好的“应该”的路上。
其实仔细想来,也许禹瑞泽对李言的兴趣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甚至清楚现在去建议李言了解古琴书法很容易借此让李言找到自己的兴趣。
他只是不想。
说白了,禹瑞泽想要的是让李言更多的注视自己而不是去了解什么兴趣,不是去花更多的时间在那些什么乐器古籍上,不是让李言离禹瑞泽的世界越来越远。
对,禹瑞泽清楚,自己和李言的距离。自己就是一个活在现代的俗人,带着世俗中沉浮的浊气,而李言则是一个心在书香的文人,带着世间少见的清冽。
他进不去李言那清冽的世界,但让清冽染上污浊却容易许多。
所以几乎是故意的,禹瑞泽问李言是否对金融感兴趣。
在他明知道李言的世界对金钱的概念处在有则享受无则勤俭的情况的时候。
在他明知道文人最忌讳沾染铜臭味的时候。
他几乎做好了李言露出反感的表情的准备,甚至做好了之后弥补掉落的好感度的预案。但李言看了他许久,点了点头。
李言接受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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