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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长安王府有客至。
客是一群雀鸟,落在王府游苑里特地为它们圈出的鸟舍前,和王府豢养的鹦鹉等一起啄食新鲜米麦,雀鸟们抖抖翅膀,胸前白绒毛沾上了黄澄澄的小米,煞是可爱。
侍女和负责养鸟的内监也刚刚起身,梳洗毕便笑着拿米箩喂鸟:“别抢,别打架,都有都有。”
有黄鹂知音,轻灵地飞过众人头顶,落在一扇窗前,婉转开腔。窗里的人也刚刚自浅眠中起身,披散着一头长发,只着寝衣,推开了窗。他见黄鹂落在指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手指,笑着挥手阻止了入内伺候的侍女,自床边书桌上,拿起了一管萧。
晨风含露,清音曼曼,长安王临风对鹂,吹了一曲小调。
曲终,长安王才摸了摸黄鹂的头:“这小东西机灵,多亏它来叫我起床。”
掌事宫女蕊云走上前,为他披衣奉水:“就算黄鹂不叫,您也比我们睁眼还早。太医开的安神汤一碗一碗喝下去也没用真是一群庸医!”
长安王掬水净面,朗笑:“倒也不是全然无用,这几日我倒能睡得沉些。”
他说着,有意无意向外看了几眼,像是在等什么人。
蕊云心内腹诽:那多半不是药的功劳,而是人的功劳。
待鸟雀散去,长安王也用罢了早膳。
长安王的早膳虽然简单,却是极Jing细的,上好的碧粳米粥,粥油熬得清透,炼炼的一层结在碗边,喝一口竟然有牛ru的触感,旁边侍膳的小太监刚提拔上来,看着就咽了口口水。
余下便是几样小菜,都是春日里时新的菜,样样鲜丽好看,有味却不致过浓,既养生,也开胃。
王爷的贴身侍卫长管宁,领着从五品官衔,大江南北的美食不知见了多少,但每次遇见王爷在用膳,还是忍不住要腆着脸凑上前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王爷。
长安王不禁笑了出来,一拍他的肩,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昨晚是你亲自值的夜?”
“是,属下到现在还没用早膳,您看”
王爷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蕊云,果然见蕊云脸红了:“我看,你不是来这儿蹭饭,是来这儿看人的吧?”
管宁嘻嘻笑,王爷吩咐道:“蕊云,给他也拿一份。”
蕊云依言,不忘嗔管宁一眼。
王爷忽然一指那刚刚咽过口水的小太监,小太监本来有点犯困,被王爷这么一指,立刻吓得跪在地上,但他双膝才刚来得及弯一弯,便听王爷温和道:“剩下的本王也用不了了,赏这孩子罢。”
小太监这才跪稳了谢恩,感激地用余光看了一眼王爷本尊。
日光明媚,窗沿上雕着梅花的虬枝,一直延伸到玉白窗纱上,才绽开几朵饱满的花苞。长安王手持一盏小太监认不出的碧釉品茶,花影融在日光里,为他的眉眼妆饰。分明是清朗男儿,却无端让人生起一种“疑是玉人来”的感慨。
花明玉净,小太监无端便红了脸,喏喏退了下去。
待没了旁人,长安王慢悠悠抬袖饮尽了一盅茶,才对忐忑的侍卫长开口道:“说吧,一大早的,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如今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总不会还要他这个闲散王爷披挂上阵?
管宁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看着王爷只是笑。
长安王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半晌才想起来,恍然道:“小卫还在外面跪着?”
管宁连忙点头:“是是是,都跪了两天了。”
王爷讶异:“我不过就是和他开一句玩笑,还以为那傻小子到了饭点儿自己就会起来呢。”说着又咕哝一句:“怪不得这两天没看见他。”
管宁抬眼觑着王爷,见他是笑着的,这才敢上前劝道:“他怎么说也是陛下亲赐的,您用着应该能放心,我看,不如您就把他收了唉哟!”
王爷虽然不能再运功动武,但打个侍卫还是绰绰有余,一出手便点了管宁笑xue,他笑了半天才眼泪汪汪地自行解开了xue道。
王爷淡淡看着他:“本王知道你和蕊云的好事近了,看见院子里的喜鹊都想给人家配成一对儿,但你们打错了主意。”
管宁讪讪:“属下就是,就是看您还挺喜欢他”
长安王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带了三分昔日杀神的凌厉,管宁立刻挺直身体,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反而是王爷沉思了片刻,拢了拢一袭天水碧的披风,推门道:“走,我们去看看卫无锋。”
管宁大喜,连忙跳到前面带路。
卫无锋就跪在木头制的鸟舍旁边。
鸟雀们对他很好奇,连一贯骄傲的那几只南国进贡的白孔雀,也看稀奇似地来啄了他屁股几口。卫无锋很想伸手把它们薅走,但他不敢。
其实长安王是个再好伺候不过的主子,宽和悯下,年轻俊美,雅好诗文、舞乐、酒肴,又能同下人调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清贵闲人。皇上开恩把他从宫中暗卫调来做王府侍卫,本来就是想着让他混混日子。
但就这样,他还能把王爷惹恼。
卫无锋很沮丧,他也想低头和麻雀谈谈心,毕竟动物对他总是态度好一些,而他身边的聪明人,则总是嫌他太愚钝,没有谁肯停下来听他说话。
但是卫无锋做事很认真,他知道自己天资不足,所以做每一件事都用心到了十分,王爷说让他跪着,他就直挺挺跪着,连眼睛都不眨。
跪了两天,他的武功底子本来就不怎么样,说不定还远不如从前的王爷,这时候看树都有点发晕,芝兰生于庭阶,他倒将树影都模模糊糊看成了王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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