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方才说我不明白什么?”易水把易寒的手按在小腹上,舒服地喘了口气,“我没听懂。”
易寒亲他的额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易水信了,眯着眼睛打盹,他自己睡时多梦少眠,只有与兄长在一起才安心,即使垫着不太平整的靠垫也睡得四仰八叉,脚丫晃来晃去。易寒见天色渐晚,舍不得叫醒他,一直捱到暮色降临,战鼓即将擂响才把易水抱起来。
“兄长”他在睡梦中呓语,“要要你”
“天天就知道要我。”易寒忍笑叹息,笑完眉宇间涌起淡淡的忧愁,“痴儿。”
易水翻了个身试图继续睡,被兄长打屁股打醒了,迷迷瞪瞪地打哈欠:“用膳了?”
“想什么呢?”易寒哭笑不得,将他放在地上,“时辰不早了,我让护卫送你回去。”
易水揉着眼睛,乖巧地点头,把垫子扑好,跪坐在上面迷迷糊糊地系衣扣,也不要兄长帮,自己就把自己整理妥当了。
“我把马拴在营帐门口了。”他起身和易寒行礼,“兄长多加小心。”说完磨磨蹭蹭地直起腰,见易寒还没离开,忍不住凑过去,“打完仗记得来看我。”
易寒被易水说得心都软了大半,把人搂着往屋外送:“为兄肯定会回去看你。”
他们正走着,营帐外疾驰而来一匹马,原是军营的密探。
“报!前方五里地发现北部部族的骑兵!”
易寒搂着易水的手猛地收紧:“再探。”
易水好奇地听着,想象不出五里有多远,但见兄长没再提走的事,就又绕回营帐坐在小垫子上乖乖巧巧地等候。]
没过一会儿探子又回来了。
“报!他们想夜袭!”
“痴心妄想。”易寒冷笑着摇头,提剑往帐外走,边走边下命令,“让左前锋带五千人马出征,右前锋率五千人绕到敌人身后,剩余人与我一同在营帐周围埋伏,熄灭账中所有篝火,一会儿以哨箭为令,只要是想越过营帐的,一个不留!”
易寒发号施令时,气势与平日截然相反,易水的心都跟着兄长的话狂跳,将双手交揣在身前老老实实地坐着。
易寒走到门口又绕回来,伸手摸他的脸:“哪儿都别去,等为兄回来接你。”
易水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迫切地望着兄长。
易寒犹豫一瞬,俯身吻住他的唇:“等我。”
“好。”易水满足了,嘴角带了丝紧张的笑意,目送兄长离开,藏在袖笼里的双手握成了拳。
营帐里的篝火接二连三地熄灭,帐篷内的油灯也迅速黯淡,易水坐在漆黑的帐子里竖起耳朵听漠北的寒风呼啸,他忽然有些怀念白日里的兵荒马乱,那时起码还有人声,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除此以外便是狂野里游荡的狼和高空盘旋的秃鹫。
兄长不见了,京城的喧嚣也消失了,易水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身处怎样危险的环境,心里油然而生深深的恐惧。他自幼生长在父母膝下,未入京前即使在乡间,所尝到的人心险恶都是流言蜚语,性命还从未受到过威胁,此番随军出征才意识到易寒这些年来的辛苦,顿时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哨音,紧接着是响彻天地的杀伐嘶吼。易水惊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唯独记得兄长的嘱托,瞪着眼睛傻傻地坐着,血红色的火光隔着营帐照进来,起先只有一束,后来兵戈声近在咫尺,四面八方都腾起火光,易水枯坐帐中,含泪呢喃:“等兄长要等兄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水无数次看见鲜血喷洒在雪白的营帐上,围帘终于被人掀开,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听见熟悉的呼唤才瘫倒在地上。
“易水,听话。”易寒的盔甲被鲜血覆盖,连金色的面具上都沾着血迹,“抓着为兄的手。”
易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死死拽住易寒的手腕,跟着兄长走出了营帐。外面比他想象得还要混乱,到处都是交战的士兵,死尸遍地,大半帐篷都被火舌吞噬。易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垂着头死命地追随易寒的脚步,时不时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吓得浑身发抖,面色苍白,但为了不给兄长添麻烦,硬忍着不哭。
易寒提着剑在人群中穿梭,一言不发地刺穿一个扑过来的北疆士兵的胸膛,温热的血溅落到易水面上,他呆愣愣地伸手摸了一下,然后彻底傻了。易寒顾不了那么多,行至军营外上了马,把易水牢牢抱在身前,吩咐身后的将领:“放哨箭,让右前锋从后突袭,前后夹击,消灭北疆在此一举!”
于是一抹亮光直蹿上天,伴随着嘹亮的嗡鸣,寂静无声的旷野里隐隐传来凌乱的马蹄声,继而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震耳,最后振聋发聩。易水蜷缩在易寒怀里瑟瑟发抖,眼前不断闪过血光,鼻翼间也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想起自己脸上还有血,连忙抬起胳膊擦拭,可伸手擦拭的瞬间又意识到还在打仗,生怕兄长看出自己的异样,就强忍着恶心,兀自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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